第一百五十五章 山河壮兮,怎敌你鲜衣怒马15-《春闺易寿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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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因着与长公主二人说了会子话,浮婼到得乾芜宫时,便耽误了时辰。

    晏晏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,不满地指挥着她去为他堆雪人。他自个儿则端着储君威严,命内侍将桌案搬到了廊下,晒着暖日,犹如老学究一般品着茗,手上还拿着本书看着。

    浮婼一双手因着捧雪的缘故冻得有些发红,偏这小子还不满意,挑起了刺:“阿娘你就不能将雪人的脑袋堆得更像我一些吗?”

    “你觉得我有几条命,敢堆出一个像储君的雪人?”

    晏晏扁了扁嘴轻嗤一声:“哼!不过就是让你堆个雪人给我乐呵乐呵,就这么不情不愿的。我还没找你算账呢,我那股气找谁去撒?”

    浮婼莫名:“我哪里得罪你了?”

    “你还好意思说!”晏晏不顾形象气冲冲地跑入了内殿,待到他再出来时,手中已经拿着一幅画轴了。

    浮婼心里咯噔一下,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果然,下一瞬,预感成真。当晏晏将那画打开,一副眼熟的画像入眼,浮婼的眼皮跳了跳,恨不得当场就将画给夺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阿娘,这画上的人是你吧?”偏偏晏晏还在一本正经地问着她,仿佛只是求一个最简单不过答案。

    “你小子竟偷了我的画!”难怪她屋子里的这幅画不见了,她久寻不见!

    浮书焌那小子上次与她说,记起了一些事,也忆起了当初领走晏晏的那个白发女人,遂在完成画作后,便托了关系将其送入宫中。

    浮婼一见到那画时,便认出了这是自己。那些记忆涌入脑海,也终于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那般放心地将晏晏交给其她人,为何会让晏晏喊其她人娘亲。更明白了,晏晏为何会觉得对方是个魔鬼。

    可不是吗?这画上的白发女人,是她照着自己散尽寿数之后塑造,最平凡的一个人,垂垂老矣,无悲无喜,岁月在指尖流逝,身体最终腐化成一堆齑粉。这样的她,不是魔鬼是什么?

    可当初的她,还是亲手将晏晏交到了这样的魔鬼手中教养,让他彻底地明白什么叫做“生离死别”。这个“魔鬼”,教会了他人生终有散时,他的阿娘不恋寿数,他最终只能和他的阿娘分离。

    此刻,浮婼与晏晏之间的那道隔阂因着这幅画,重新被放大在了彼此的眼前。

    “阿娘,现在的你,还在执意散去这一身的寿数吗?”晏晏忍不住询问,声音极低,仿佛生怕会触碎什么幻象。

    浮婼却是一滞,心底有些不确定。

    她坦诚:“你是知道我的,失去了一些记忆。若是现下的我,自是希望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便好。可我不明白以前的心境,也便不知晓彼时的自己为何会做下那般的打算。”

    闻言,晏晏大喜。

    他一下子便上前扑到了浮婼怀里:“那阿娘便永远忆不起来吧,左右有晏晏养你,绝不让你受了委屈去。”他的手中还拿着那幅画,脸上的阴霾扫去,竟是格外开怀。

    然而下一瞬,他手中的画轴却是被一个力道抢夺了去。

    不解地抬眸,他便瞧见了周钦衍。

    他连忙从浮婼怀中退了出来想要去抢夺画,却被张烟杆笑眯眯地拦了下来。浮婼见他如此不中用,忙亲自上手去抢夺,纤纤素手就这么伸了过去。

    可周钦衍的速度比她的更快,他竟是长臂一伸将浮婼给揽到了自己的怀中,另一手则放下了画作。刹那,那画中的女子入了眼眸。

    他在浮婼的挣扎中竟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画好半晌,最终点评道:“与你倒是有几分相似。只不过面容苍老褶皱遍布白发丛生。两相对照,还是活生生站在本君跟前的你更赏心悦目些。”

    得,既被他看了去,如今再去抢夺,已然失去了意义。

    浮婼也不便歇了抢回画作的心思,执着地想要退出他长臂的箍力。

    软玉温香在怀,周钦衍有些意犹未尽:“自从崔氏被处死,你便一直避着本君。”

    “君上说笑了。阿婼在宫中当差,委实是抽不开身面君。”

    有些事,她只是还未理清。

    周钦衍待崔芷汐,明明是曾动过情的。可他杀她时,却毫不手软,未曾念半分旧情,仿佛那个曾在她孝期与其暧昧,在将她纳入宫后与她朝夕相对的时光未曾出现。

    他对女子之情,原是如此凉薄的吗?

    自然而然的,浮婼便想到了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。

    是以,便疏远了他几分。

    周钦衍望进她的眼,终是松开了她:“母后让本君迎孙袅袅入宫。”

    “那便恭喜君上了,又重获佳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嘴还真是知道怎么气本君。”周钦衍沉了声音,“这是母后的遗愿,本君想满足她。但你放心,本君心里既有了你,便绝容不下旁人。”

    这……还真是令浮婼始料未及。

    他与她相处,向来便是隔着一道窗户纸的,何曾彻底捅破过?

    如今,他竟直言不讳他对她的喜欢?且这份喜欢,似乎还容不得旁人插足。

    她的心跳,竟漏跳了好几下。

    *

    三日后,册封贵妃的旨意降到诚宁伯府时,令所有人都震惊。只不过,一切从简,孙袅袅是直接被一辆马车接入宫中的,没有任何的繁琐礼节,被赐住云霞宫。

    是夜,君王却并未临幸,而是在鎏佛宫守着老君后到天明。

    “母后对不住你。”

    旭日跃出,冲破那寒凉的雾气。沐浴在翌日的朝阳中,王朝最尊贵的女人服下一碗汤药,以她自认为最体面的方式薨逝,帝王哀戚,众妃哭灵,百官哭丧。就连老君上,也被从圈禁之地放了出来,在老君后跟前涕泪横流。两人斗了大半辈子,他实未料到她竟是因着肌肤腐烂而自绝了生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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