悬空时代-《超新星纪元(唯一未删减完整版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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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们没有问过我。”大量子不动声色地说。

    华华说:“那你就开始工作吧,除了帮助孩子们处理紧急情况外,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知道国家的存在,让他们知道我们一直同他们在一起,一直在关心着他们每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,我有个想法,”晓梦说,“我们为什么要等着孩子们来电话呢?我们可以让计算机给全国所有的孩子去电话,同他们建立联系,根据他们每个人的情况主动提供帮助!大量子,这能做到吗?”

    大量子略略停顿了一下,说:“这将同时运行两亿个语音进程,可能要损失部分镜像冗余功能。”

    “能说明白些吗?”

    “就是说,我需要调用以前留着应付紧急故障的部分容量,运行的可靠性会稍差一些。”

    华华说:“没有关系的!只有这样,全国的孩子才会真的觉得我们就在他们身边。”

    眼镜说:“我不同意这样做!把国家全部交给计算机,谁能预测会有什么后果呢?”

    华华说:“如果不这么做,后果倒是很容易预测的。”

    眼镜不吱声了。

    林莎提了个问题:“让大量子用什么样的声音说话呢?”

    “当然是现在这个大人的声音了!”

    “我不同意。”华华说,“我们应该让孩子们对孩子产生信任感,而不应该让他们只想着依靠再也不会回来的大人!”

    于是,他们让大量子用各种孩子的声音说话,最后选中了一种很沉稳的男孩儿的声音。

    然后,量子计算机唤醒了它沉睡的力量。

    超新星纪元第3个小时

    大厅另一面乳白色的墙壁上又出现了一个大屏幕,屏幕上也显示出一幅全国地图,但只是在黑色的背景上用亮线简单地画出了各个行政区。大量子告诉孩子们,这幅地图是由大约两亿个像素组成的,每个像素代表国土上的一台终端或一部电话,当大量子接通一部终端或电话时,相应的像素就由黑变亮了。

    大量子呼叫全国的过程,如果用一个可视图像显示的话,将呈现一场极其壮观的大爆炸。数字国土可以看做一个由无数信息炸弹组成的巨大网络,这些信息炸弹就是网络中的各级服务器,错综复杂的光纤和微波信道就是导火索。大量子是雄居网络中心的一颗超级炸弹——它在全国各直辖市还有八台,其中有四台处于热备份中。呼叫开始时,这颗超级炸弹爆炸了,信息的洪流以它为中心放射状地扩散开去,很快撞到第二级服务器上引爆这一圈炸弹,信息洪流从上万个炸点放射状地扩散开去,又引爆了数量更多的第三级服务器……信息爆炸就这样一级一级地扩散下去,当最后一级炸弹被引爆后,爆炸的冲击波从各个炸点细化成两亿多条纤细的信道,终止于两亿多台电脑和电话上。这时,整个国土被一张细密的数字巨网罩住了。

    在大屏幕的那张地图上,黑色的国土上亮点如繁星般涌现,这星星的密度急剧增加,几分钟后,整片国土已变成了发出耀眼白光的一个整体。

    这时,全国所有的电话都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在北京市内一家面积不大的保育院中,冯静和姚萍萍与她们负责看护的四个婴儿一起待在一个大房间里,这些婴儿中有她们的老师郑晨的孩子。老师和爸爸妈妈一起,已永远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,只留下她们这些孤儿看护着更小的孤儿。许多年后有人朝她们感叹:那时在一夜间失去了双亲,真没法想象你们会悲伤成什么样子!其实,当时压倒这些孩子的根本不是悲伤,而是孤独和恐惧,哦,还有恼怒,对已离去的大人们的恼怒:爸爸妈妈真的就这么丢下我们走了?!人类对死亡的适应能力,远大于对孤独的适应能力。冯静和姚萍萍所在的这个育儿室原是一间教室,现在显得空阔而寂静,那些天黑前还哭闹不已的婴儿现在都一声不响,仿佛被这死寂窒息了。在两个女孩儿的感觉中,她们周围的世界仿佛已经死了,这个星球上仿佛只剩下大房子中的这几个孩子。从窗户看出去,那个死寂啊,没有人,没有一丝生气,好像连地下的蚯蚓和蚂蚁都死光了……冯静和姚萍萍守着电视机,把频道挨个儿调来调去,自从公元钟灭了以后,她们这里的电视上就没有任何图像了,后来才知道是有线台坏了。她们多希望看到点什么啊,哪怕就是以前最让人厌烦的广告,也会让她们感动得掉下泪来——但屏幕上只有一片雪花点,看上去那样的荒凉和寒冷,仿佛是现在这个世界的缩影。看久了眼花,似乎房子里和窗户外面到处都是雪花点……后来看到外面亮了些,冯静想出去看看,犹豫了好几次,终于壮着胆儿下定决心去开门。当时,她和抱着郑晨孩子的姚萍萍互相紧紧地靠在一起,当她站起来同他们温暖的身体脱离接触的那一瞬间,感觉就像在茫茫无际的冰海上从唯一的一只小救生艇上跳下去一样。冯静走到门边,手刚触到门锁,浑身突然打了一个寒战:她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。她不怕人来,但那细碎的脚步绝不是人的!冯静立刻缩回去,紧紧搂住抱着婴儿的姚萍萍。那脚步声越来越大,显然是冲她们这儿来的!那东西走到门前,停了几秒钟,天哪,她们接着听到了什么?爪子的抓门声!两个女孩儿同时惊叫一声,没命地发抖,好在抓门的声音终于停了,那脚步声远去了。后来知道,那是一只饥饿的狗……

    这时,电话铃响了!冯静扑过去一把抓起电话,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:

    “你好,我是中央政府,根据你们所在保育院电脑的记录,你们这个小组有两个保育员,冯静和姚萍萍,负责看护四个婴儿。”

    这是来自天国的声音,冯静泪如雨下,更咽着说不出话来,好不容易才回答: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那个区域目前没有什么危险,据最后记录,你们的食品和饮水是充足的,请你们照顾好四个小弟弟小妹妹,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会通知你们的。如果有问题或紧急情况,请打电话010-8864502517,不用记,你们的电脑开着,我把号码显示到屏幕上了。如果想找人说话也可以给我打电话,不要害怕,中央政府随时和你们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信息很快从广阔的疆域汇集到大量子上来,在数字国土上,这个过程是刚才大爆炸的反演。两亿多段对话以光速涌入大量子的内存中,被抽象成长长的波形图,如一座座望不到头的山峰的剪影。这些波形像一片乌云飘过模式数据库的上空,在更高的地方,模式识别程序的眼睛盯着这浩浩荡荡的游行队列,在数据库大地上为每一小段波形寻找它的相似物,抽象出一个个的字和词,这些字词滂沱暴雨般地泻入缓冲区的峡谷,在那里组合成一段段的语言代码,这些代码再次被语义分析程序的利齿剁碎、搅拌、糅合,从中抽取出真正的含义。当大量子理解了它所收到的信息后,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复杂过程又开始了,推理程序的飓风扫过知识数据库的大洋,使结果从深处浮上来,使洋面布满了细碎的浪花——这浪花再经过一个与前面相反的过程,被调制成无数的波形,如汹涌的洪水涌出量子计算机的内存,流进数字国土,变成在无数的话筒或电脑音箱中响起的那个男孩子的声音。

    在地下二百米深处的机房中,圆柱体主机上的指示灯疯狂地闪成一片,与主机房隔离的冷却机房中,冷却机组以最大功率工作着,把大流量的液氦泵入巨型电脑的机体内,使超导量子电路保持在接近绝对零度的超低温状态下运行。在电脑内,高频电脉冲的台风在超导集成电路中盘旋呼啸,0和1组成的浪潮涨了又落、落了又涨……如果有一个人缩小几亿倍后进入这个世界,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惊人的繁乱景象:在芯片的大地上,上亿条数据急流在宽度仅几个原子的河道中以光速湍急地流着,它们在无数个点上会聚、分支、交错,生成更多的急流,在芯片大地上形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复杂蛛网;到处都是纷飞的数据碎片,到处都是如箭矢般穿行的地址码;一个主控程序漂行着,挥舞着无数只的透明触手,把几千万个飞快旋转着的循环程序段扔到咆哮的数据大洋中;在一个存储器一片死寂的电路沙漠中,一个微小的奇数突然爆炸,升起一团巨大的电脉冲的蘑菇云;一行孤独的程序代码闪电般地穿进一阵数据暴雨中,去寻找一滴颜色稍深一些的雨点……这又是一个惊人有序的世界,浑浊的数据洪流冲过一排细细的索引栅栏后,顷刻变成一片清澈见底的平静的大湖;当排序模块像幽灵似的飘进一场数据大雪时,所有的雪花在千分之一秒内突然按形状排成了无限长的一串……在这0和1组成的台风暴雨和巨浪中,只要有一个水分子的状态错了,只要有一个0被错为1或1被错为0,整个世界就有可能崩溃!这是一个庞大的帝国,在我们眨一下眼的时候,这个帝国已经历了上百个朝代!但从外面看去,它只是一个透明护罩中的圆柱体。

    以下是两篇当时普通孩子与大量子交流的记录:

    当时我在家里,我家在高层住宅最顶上:第二十层。记得电话铃响时我坐在沙发上,正盯着白花花什么也没有的电视屏幕。我扑过去抓起电话,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:

    “你好,我是中央政府,我在帮助你。听着,你所在的大楼已经失火,现在火已蔓延到第五层。”

    我放下电话,从窗子探出身向下看。这时东方已亮,玫瑰星云在西边落下去一半,它的蓝光同晨光混合起来,把城市照得十分怪异。我看看下面,街道上空无一人,至于这座大楼的底部,哪儿有火的影子?我回身抓起电话说:“这里没有失火。”

    “不,确实失火了,请照我说的做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的?你在哪里?”

    “我在北京。你所在大楼中的火警红外传感器监测到火情,把信号发送到了市公安局的中心计算机,我已同那台计算机对过话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信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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